玄烨最终是没有杀朱慈焕,起先他打算把朱慈焕软禁在奉国寺,着僧人看守,叫他一辈子不准踏出寺院一步。

    提着朱慈焕,马车一直驶到半路,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胡有禄苍浑的声音——“平西王打的什么算盘,小皇帝不知道,咱们还不知道么?”

    平西王打的什么算盘?

    天地会都知道,他这个小皇帝居然不知道?

    玄烨的心激宕着,全身的气血微微上涌,他自嘲地笑了声,转念又觉得自己是决不能服输的,他这一辈子都不要与输这个字沾上一点关系。

    “停车!”他喊住坐在马车前面的老者,“掉头,去额驸府。”

    朱慈焕委顿已久,可该说的话他一句不落,“这是又要去哪里?”他愁眉苦脸,无奈地叹气,“如今落在你手上,我只能求你想开点,对我发发慈悲。”

    玄烨微笑说,“那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?”

    朱慈焕眼睛一亮,“只要不把我关在和尚庙里,我能做的,自当尽力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也爽快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人极好说话的嘛,要我说,你实在不必对我虎视眈眈的,咱们客客气气的,也没坏处。”他往前凑了凑,“所以,你要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要你继续做你的三太子。”玄烨一字一顿地。

    玄烨与卫婵二人将朱慈焕送至额驸府,正待回宫。两人雇了马车,一路颠簸,一路无话。

    玄烨的目光总不经意在卫婵脸上拂过,见她是怔愣发呆,完全像失了神,没了往日的光彩。他心里略微窘迫,可面上却波澜不惊,伸手撩开马车帘子,望着外面密林森森,落叶萧萧。

    很快,马车又驶上了街市,街道一侧是排排的商铺,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其间。街的另一侧是湖,临湖有杨柳,此时已光秃了枝条,像男人背后垂的辫子一样,在水上摇曳。河边一排也是小商贩,坐着在卖各种零食果子,焦糖香,果香,米香,烤红薯的香味,都一并钻入了马车内。

    玄烨觑了眼静坐不语的卫婵,嗅了嗅鼻子,故意与她说,“好香,闻得都饿了。”

    卫婵纹丝不动,只眼眸向内偏了偏,更不去理他。

    玄烨自顾自说道,“哟,那是冰糖葫芦么?小时候奶娘偷偷带给来我吃过,那滋味啊,咬上去是脆的,嘎吱一声,糖碎在嘴里,山楂肉的酸香便溢了满嘴都是,那山楂好大一颗,嚼起来是糯的,真是叫人难忘!”说罢偷偷往里瞧了眼。

    卫婵坐得是笔挺如杆,面无表情,一派肃穆,心里却是不断回放着玄烨的形容,街上卖糖葫芦的大概最多,只觉到处都是那味道飘进来,飘得她心痒。

    玄烨又笑道,“瞧那小孩,吃得可真香!满嘴是糖渣。”

    卫婵最终按捺不住,冷冷说,“冰糖葫芦而已,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。”

    玄烨抿嘴偷笑,使劲忍了,只觉嘴角些微抽搐,放下帘子,手肘支在膝盖,凑到卫婵跟前,一副虚心求知的模样,“哦?那世面应当是怎么样的?愿闻其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