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冯唐与太太执意要让自己带上存思,冯紫英分外坚持:“我即是出门避祸,还是被老爷厌弃离京,带那么多东西和人,看着不象。只多带些银子,缺什么到时候再买便是。”

    做为一个曾经生活在物质极其丰富年代的人,冯紫英觉得出行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儿,想走直接带几件换洗衣裳,再带上足够的钱,天下大可去得。

    冯家这些土生土长的古代人,却觉得他不知人间疾苦,对他出门更担心了,东西流水一样送过来,让存思叫苦连天。这奴才胆子也大起来,自己跑到冯唐与冯紫临面前告状,说是公子为不带他同行,要一个人悄悄离京。

    这还了得,从冯唐到太太再到冯紫临,三人不停的出现在冯紫英的院子,各有各的劝辞,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,那就是冯紫英如果敢一个人离京的话,冯家不介意假戏真做,不认他这个儿子。

    反正在他们眼里,冯紫英一人出门的话,跟找死也没有区别。

    别人冯紫英还能招架,太太的眼泪他实在承受不起,等她第二次离开冯紫英院子的时候,已经得到满意的答案,那就是冯紫英不会悄悄一人离京,也不会不带人就走。

    存思没得意上一会儿,冯紫英便派给他一个苦差,那就是去向原身所有的狐朋狗友替他辞行,还不许说出冯紫英何时离京:“但有一人来送我,我便回太太另挑人带去西北。”

    要到这个时候,飞红才知道为自家公子明明伤得不重,老爷太太还送来这么多东西,而存思这个跟着公子闯祸的奴才,竟还得了主子们的青眼,连大爷跟他说话都分外温和。

    “存思粗手笨脚的,怎么服侍得好公子,奴婢必是要跟着去的。”飞红心里明白,自从公子向太太讨了自己,太太面前就没有自己的地方了。如今公子要去西北,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,自己留在府里不上不下的算什么?

    冯紫英连存思都不想带,又怎么会带她?正好对飞红道:“我此去西北,归期不定。你也到了放出去的年纪,不如我给你好好预备一副嫁妆,请太太给你指个好人嫁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服侍有什么不到之处,让公子厌了我,为了躲我竟要去西北受苦?”飞红泪水不干。

    冯紫英受不了太太的眼泪,还受不得她的吗?一口咬定飞红只有两条路,如果不想出府,那日后不得报怨自己误了她的青春,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不许借着自己的名头在府里行威福之事。

    若是不想耽误了自己的大好青春,冯紫英也不是小气的人,不光她房里的东西都可带走,额外会还了她的身契,再给她二百两银子置嫁妆。

    替冯紫英辞行回来的存思听了冯紫英向飞红开出的条件,羡慕的两眼通红:“她房里的东西就值七八百银子,再给二百两,小户人家的小姐的嫁妆也就是这个数。”

    冯紫英冷笑:“要不我也给你二百两,你留在府里别跟去西北就行。”

    存思将头都快摇断了:“奴才可是家生子,哪儿有明知道公子要去吃苦,自己留在府里的。就是奴才的老子,也不容奴才此时离主。”

    行吧,冯紫英已经知道存思的老子就是府里的二管家,对他时时要表现出一副忠仆嘴脸习以为常,只问:“信儿都送到了?”

    存思回道:“是,已经按公子给的名单,都送到了。就是柳公子那里十分过意不去,说公子被老爷厌弃都是他害的,非得要跟公子一起去西北投军。奴才费了多少口舌,才打消了他的念头。可是柳公子说了,不管怎样他都要送公子,若走时见了柳公子,还望公子别责罚奴才。”

    冯紫英对此倒不担心:“你可把咱们出京的日子也说与他了?”

    存思身子矮下去,声音也低下去:“奴才一时说漏了嘴。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你会说漏嘴,还不告诉你出行的日期呢。冯紫英觉得自己棋高一着,在定好的出行前一日上午,便向冯唐与太太辞行。他言明,都是存思惹的好几个人明日要送自己,万一那些人大张旗鼓的搞什么十里相送,外人看来不是避祸的意思,自己还是今日下午便走的好。

    因两日前飞红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、身契出府,太太认为冯紫英此事处理的果决,加之这两日都是利出行的好日子,而冯紫英已经伤了些时日,前些日子还能以伤没好不见客,若是再留在府里,有客要见就不好推托了。